《船儿破了》 60×90cm
因此,赵溅球对细节微观之美的观照与刻画,其实也是一种观念的表达。比如他画自家窗前树枝上乱挂的白色塑料垃圾。那本是一个让人不悦的景象,但在视觉遭遇的那一刹那,赵溅球认为是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将此景象“移置”到了他的窗前,于是他觉得受到启示,虔敬地画下了这幅作品。还有他画田垅上的豆荚,那本是多么杂乱多么不起眼的存在啊!但他画得那么投入,那么隆重,甚至那么辉煌,好像这里就是整个世界!“移置”的哲学观,改变了他观察世界的眼界,也改变了他绘画的题材和手法,使得他有勇气、有信心、有趣味去画许多不可思议的对象,去深入别人很难抵达的细节,在细节的刻画中,发现和表达。比如《沧桑有约》、《潮起潮落》,都是通过对老船船板肌理细节的刻画,来表现时间的。他画洞庭湖的芦苇,那些繁密的茎杆、苇叶、如雪的芦花,如果没有这种近似宗教情怀的“移置”观念作指导,作动力,很难想象一个画家可以有这样坚忍的耐心去一笔一笔地勾勒。
另外,现代艺术的洗礼让赵溅球在表现细节时,特别重视物质世界微观结构所具有的秩序之美。在对微观细节的组织化过程中,结构、秩序、节奏、和谐,在看上去是单纯的重复中不断编织,似乎缺少变化。但是,不知不觉间,一个点变了,一条线转换方向了,于是,许多的点,许多的线一起变化。这种在重复中渐进,在渐进中重复的手法,很像极简主义音乐,只有等到整部音乐的大结构呈现出来时,才会觉得有一种史诗般的庄严华美充塞天地。赵溅球醉心于描绘中国江南小镇屋顶上小黑瓦一片一片既整齐有序又错落参差的排列秩序;认真描画洞庭湖鱼棚上苇席编织纹理的纵横斜直;精心组织凤凰古城吊脚楼梁架穿插的复杂结构;一丝不苟地描画农田里收割过的稻秸一根根一把把的组织形态……,他这样做,既表达了他对物质世界秩序之美的赞叹,也表现了他对复杂秩序的驾控能力。如果说,真在细节,那么,美在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