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村上隆从不避谈商业。他出过一本絮絮叨叨的书,名为《艺术创业论》,其中一节就叫“为什么我的画能卖一亿”。
大多数艺术家对“营销”一词即便不视同魔鬼,也敬而远之,村上隆却侃侃而谈。他认可媒体炒作的价值,鼓励年轻一代认清“艺术的顾客是极奢华的有钱人”,哪怕对方是俄罗斯的黑金,只要是国际潮流,就必须投入其中。他说价格才是可靠的评价标准,娱乐如是,艺术亦如是。
村上隆的首场国内个展刚刚在国际知名画廊贝浩登(上海)结束。如果你曾经去看过的话,可能会想起那 3 个展厅呈现的 20 多件作品,全部都叫《无题》。
整个展览被取名为“村上隆在奇幻仙境”(Takashi Murakami in Wonderland),其中贯穿了那些最为中国观众所知的村上元素:尖牙、大眼睛、鼠耳朵的 “DOB 先生”,糖果色花瓣、笑容满面的花花,或是以传统的二维形式以布面丙烯绘制,或是用玻璃钢做成雕塑。房间被这些简单的几何图案和明丽色彩所装饰,不断有人上前合影。
贝浩登(上海)村上隆个展“村上隆在奇幻仙境”现场。 摄影:Yan Tao。 ?2018 Takashi Murakami/Kaikai Kiki Co。, Ltd。 All Rights Reserved。 图片提供:贝浩登
在另一个房间里,几件数米长的作品浓缩了更复杂的元素。“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一个男生告诉几个同伴。他的手指向一个类似男性生殖器的形象。
另一名观众说,村上隆的作品会让她想到当代的“快文化”。很少会有人在这里逗留超过半个小时。村上隆的作品,像今天的大部分展览、大部分商品,适合快速的消费,而非深刻的思考。
展览首日,纪念品商店里千元左右的“花花绒垫”迅速售罄。工作人员回忆,买家几乎“都不看价格”。
开展前一天,贝浩登(上海)给村上隆办了场开幕式。像在全球各地的开幕上所做的那样,他穿着夸张的戏服,摆着 Pose 与受邀的客人合影。村上隆解释过,戏服是他“吸引观众和媒体报道”的道具,以弥补英文不好的弱点。
1995 年,村上隆首场海外个展就是在贝浩登(巴黎)举行的。此前 2 年,他和画廊老板、艺术家伊曼纽尔·贝浩登(Emmanuel Perrotin)在东京的一场博览会上认识。巴黎个展之后,“Takashi Murakami” 这个名字逐渐出现在美国和欧洲的美术馆,村上隆先在国外打开了市场。
与贝浩登的合作带有偶然因素,但“出口转内销”的策略确是村上隆本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1993 年,村上隆成为东京艺术大学第一位日本画博士。传统的日本画技法没能帮助村上隆打动藏家,只是让他得到了亚洲文化协会的奖学金,可以去纽约呆一年。
事实证明,这段经历对村上隆至关重要。如果巴黎是 20 世纪上半叶艺术世界的首都,纽约则在 20 世纪下半叶加冕。无论当代艺术承受了多少嘲讽,美国的富豪依然像着了魔一样,把波普风格、抽象表现主义搬进客厅。同一时期,达明安·赫斯特在英国向世人展现了一条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鲨鱼,以表现“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这条鲨鱼以天价卖出。
为什么德库宁可以,赫斯特可以,而我不可以?村上隆频繁提及这些名字。他相信,自己找到了日本与欧美艺术的真正差距:欧美有成熟的艺术市场与营销模式,而日本艺术家,即使是标榜先锋的当代艺术家,也只是在形式上和西方亦步亦趋。
他以一种相当“解构”的视角看待艺术史:它不仅是创作的结果,也是将作品推向市场的工具。艺术家的工作就是在艺术史的脉络上留下个人痕迹,并让价格去证明这种痕迹的深度。
村上隆将安迪·沃霍尔看作这种游戏规则的典范。沃霍尔为梦露、小野洋子和自己拍照,参加名流云集的酒会,把番茄汤罐头从商场搬到了美术馆,也毫不掩饰对名利的渴望。对沃霍尔来说,艺术不需要是高雅的,和商业完全不矛盾,甚至根本就是同一回事。这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后来由村上隆全盘继承,以至于他被称为“日本的安迪·沃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