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农拥有着足以炫技的文学能力。二十岁即得毛奇龄赏识。他的《自作三体诗》用五、六、七言绝句作同一题,是真本事。诗文似歌似谣,得古乐府遗意,上可信手拈来地用典,下可随心所欲把民谣改编,兴致来了自谱曲词,还非得给宠物西洋狗取名“阿鹊”。
砚铭,则是他在格律之外的一种自由体写作。清代“文字狱”文化压力下,智慧的文人总不能在创作中自施禁锢。《冬心斋砚铭》在雍正十一年付雕,可见有传之后人之意,有韵无韵,散整结合,且多有反映民生之作。金农生活在清代前后交替之际,学术大环境是经学上摒弃了明代推崇的宋学,复兴汉学,确立了考据的学风。通过对金石碑版的收藏和鉴赏,金农建立起一套题画、铭赞文字系统,但毫无学究气。他以一系列纯净的、值得玩味的言说,切中读者心智,为某种历史的缺失提供注释。
乾隆二年金农《跋林吉人砚铭册》云:“三十年最癖于砚,自履所至,作韵语品定者百余种,为人铭(者)十之七,为己铭者十之三”。无论是为他人作,还是如这一方自留砚,金农对于砚铭的创作,都是高度自觉的,绝不为了补白草草应付。
在金农那里,“农有薄田百廿亩”的田,即砚田,虽薄,但潜藏无限可能。这些奇幻的、施加了铭刻的书写工具,期待新思想来驾驭,来浇灌。金农嗜砚,亦不避讳商业推广,号“百二砚田富翁”。金农、丁敬、高凤翰、黄树毂皆有砚癖。借用诚品书店式的文案——“没有商业,艺术家不能活。没有文化,艺术家不想活”,磊磊落落皆贤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