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之所以能够成为艺术家,一个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作品必须不同于古人先辈和同辈同仁,带有明显而深刻的自我印记,即“做自己”。而他,作为一名基层党员领导干部,党的纪律要求他不能“做自己”,必须“为大家”,这也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那么,在这种两极的矛盾之路上,他是如何实现破茧成蝶的?
很多人对此感到好奇。
1985年2月,杨永安以市劳模身份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表彰大会,第一次见到梁树年大师的作品。
那是四幅松树图,从左至右依次是溥杰、魏紫熙、梁树年、刘宝纯,都是大师级人物,画得都是松。他感到,“尤其是梁树年老师的松,纯水墨画的,最精彩!”
他想拜师。
梁树年乃张大千大风堂正式弟子,画坛一代宗师也。杨永安知道,大师绝不轻易收徒,他此时的水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又怎敢攀大师的高枝。
另一方面,从三队调任四队队长之后,通过推广大棚蔬菜种植技术和引进无锡茭白种植技术,用了三年时间,使生产队社会的收入水平居于全村第一。乡里起用这个能人,让他当清河村委会主任。
从队到村,工作量大大增加,又有前面的成绩标准为参考,上级和全村村民对他的期望更高,怎敢有负?怎可轻言拜师?
1986年10月,他再次邂逅梁树年先生的作品。
那天,杨永安带队到中关村进行项目考察,用自己的画引起了项目负责人的关注,答应到他们村进行可行性调研。
谈判结束后,他们到海淀长征饭庄就餐,发现墙上挂着一幅丈二匹作品,正是梁树年先生的《松青柏翠图》。他感到十分亲切,仿佛当年放学路上的那棵千年古松,在他的笔下完成了一般。
他心里想,反正梁老师也在北京,有这地利,去看看也是好的。接着,他又想,自己的绘画水平没什么突破性进展,没准备好,万一被拒绝,再想拜师,就难了。所以,没有贸然成行。
常言道,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一个意外的机会,杨永安主任得知,梁树年先生的内弟徐岳宾就住在他工作过的清河四队,深感惊喜和遗憾。
惊喜的是,有了人和,离拜师更进了一步;遗憾的是,近在咫尺,却不知。
被杨永安称呼为徐大爷的徐岳宾,早年曾与梁树年、郭传璋一道拜北京名家祁井西为师,中途改学了会计。徐岳宾自然知道杨永安学画,对他的人品和才干多有称赞。因杨永安专程登门拜访,才知道他仰慕梁树年,当即拿出家里收藏的梁树年三幅作品,给他观摩,甚至让他拿回家去临摹,连借条都不用打。
杨永安对大师之作个中奥义更多了一层体会,拜师的念头更加强烈。
著名印象派画家惠斯勒说,艺术可遇不可求——它不会因为你是平民而对你视若无睹,也不会因为你是王公而对你青眼有加。天时未到,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不能使艺术品诞生。
杨永安有了地利、人和,还缺天时。
清河村的改革进入了攻坚阶段,电焊机厂、盒子房厂等各项工程先后上马。村里工作不分工作日、休息日,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自学和跟老师上课,在时间上不能保证。他只能抑制住内心拜师的冲动,一边苦练基本功,一边推进工作。
直到1992年,这个拜师时机才姗姗来迟。
他被选举任命为东升乡副乡长,上班八小时制度,有了一定的业余时间。且经齐白石艺术函授学院和中国书画函授大学的学习,在花鸟、人物、山水、书法、篆刻等方面都有了一定的基础,并成为齐白石艺术研究会会员。尤其通过临摹梁树年的画作,对“梁氏黄山树年松”画法有了较深刻的领悟。
十年磨一剑,他认为可以拜师了。
1992年4月17日,在徐大爷的引见下,杨永安带着12幅作品和一本篆刻拓本,前往红庙北里梁老寓所登门求教。
梁老看过他的作品,并无多言,只在他篆刻拓本的扉页上题字:“方寸之中有大块文章,永安篆刻家勉之。”并另送一幅简笔《松石图》,送客出门。
杨永安心里忐忑,大师既用了“篆刻家”称谓,是不是婉拒了拜师之请?
徐大爷说,简笔松只送学生不送友。
杨永安大喜,遂于5月29日,备了新茶,采了月季,正式登门拜师,成为梁树年大师的关门弟子。
这一年,杨永安43岁,梁树年8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