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清代金农《梅花三绝册》之十一
顾村言:诗言志,所以东坡写了那么多梅花诗,林和靖更是几乎成了梅与文人的代名词。
了庐:文人主要借画表现自己的文化心境,未必真要画梅。画梅的画家里,我佩服的是杨无咎,作品不多,但一上手就能体会到他的高度;还有元代的王冕,他画的是出世的形式,他的梅花让人感觉春风杨柳万千条,梅花从上面挂下来,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顾村言:其实王冕的心境与元代士人阶层的社会环境有关系。
了庐:对,他是从道家里面出来的。
顾村言:您看他题梅花的诗,就是很出世的,懒得与江湖社会来往,比如:“年来懒作江湖梦,门掩梅花便读书”。
了庐:王冕的诗也好。杨无咎是最早从绘画性上进行探索的。
顾村言:杨无咎水墨画梅也是受他的老师华光和尚影响比较大,范成大在梅谱中对杨无咎有看法,倒认为廉宣仲画得好,可惜廉宣仲无画梅之作存世。
了庐:杨是最早从绘画性的梅花里面表现自己的心情,接下来是王冕,再往下就是金农了,尽管他很落魄、失意,但他有一种在文化象牙塔里面的那种感觉,他有一种不经意似的经意,尽管他画梅花,尽是失意中,但他的心情还是相当好的。
顾村言:而且金农喜欢画繁花满枝,他画的那幅《寄人篱下》,把梅花与篱画在一起,构图奇崛,真是匠心独具。
了庐:所以金农了不起。还有一个人,汪士慎,他的梅淡到无处,淡到没有了。
顾村言:我总感觉与姜白石词的意境有点相似。
了庐:他比姜白石要高,这几个人,杨、金、汪,都超越了绘画性。
顾村言:这几个人画梅花的境界与后来的吴昌硕画梅是完全不一样的。
了庐:吴昌硕是作为书法家,以才气胜,也不错的。他还是从绘画性里面的。齐白石画梅花,主要还是受金农的影响。从绘画史的近现代里,画梅花的人还有不少。
顾村言:近现代里,张大千、吴湖帆、江寒汀、唐云、陆俨少……都画过。
了庐:我觉得唐云是不错的,我从他那里得到很多的启发。我在花卉中,也画过梅花。
顾村言:您以草书笔法写大树干,如游龙升腾,确实有新意。
了庐:其实不管是画梅花、山水,实际上我与他们这些高手不能比。为什么呢?我的画里面,尽管我对传统的法度、笔墨也好,或者理论上的认识也好,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基本上也是把握了,但还是有用心的痕迹,而他们有时候无心的。我还没有真正做到很超然的、天真烂漫的,我还不够。我还是从绘画性里边,受现代时代的影响,观念上有突破,这可能是时代的局限性,时代对我们的要求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顾村言:您能说下当时您画梅花的背景?
了庐:当时我在绘画上用功主要在山水画方面,花卉只是偶尔为之。画山水的过程中间,有些偷闲的时间,或者有些是没有想到更好的表现形式的时候,画一些花卉,调节一下。这段时间,即1970年代后期,我梅花确实画了不少,现在找出来的已经不是很多了,后来因为搬家,都搬没了。
顾村言:后来有没有再画一些梅花?
了庐:后来没有,因为我自己基本上想把绘画这个事情做好的是在于山水,但山水这个课题又特别大、特别高,我很谨慎的,一直不敢拿出来,我所有的画里还有一种用心的痕迹。
顾村言:其实您后来主要是受眼病的制约,如果您现在画的话,我觉得那个笔墨心境会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