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纳“一不小心”画了一幅《台风将至,奴隶贩子把死者和垂死者抛入海中》(1840年)
大河寻源,浪漫主 义的精神初衷是反抗理性的束缚,也反抗强权的压迫。认真梳理和思考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历程,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是,当历经语言转换、市场狂欢之后,当代艺术在哲学与政治学维度上的精神疲软表现在面对美学与正义关系的冷漠与犬儒。在当代艺术中,浪漫主义精神是否仍然有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李公明
浪漫主义艺术运动发生在200多年前的欧洲。今年初在维也纳阿尔贝蒂娜博物馆(Albertina)举办的展览“浪漫主义的诸世界”(Worlds of Romanticism)以170件版画、油画、素描和草图较完整地呈现了浪漫主义的多种面向,尤其是通过浪漫主义在歌德时期的德国与奥地利的两条不同发 展线索,回顾了浪漫主义的历史根源及其艺术精神。大河寻源,浪漫主义的精神初衷是反抗理性的束缚,也反抗强权的压迫。在今天,重新思考浪漫主义艺术的哲学 与政治维度,仍然有其现实意义。
那么,在当代艺术中,浪漫主义精神是否仍然有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前不久读到阿兰·巴丢的一篇文章,题 目就是《当代艺术的重大问题是怎样避免做一个浪漫主义者》。文章开头就说,“我认为,当代艺术的重大问题是怎样才能避免做一个浪漫主义者。这个问题很重 要,谈起来也很难。更准确地说,问题是怎么样才能避免做一个形式主义的浪漫主义者。”文章论述的基础是把浪漫主义和形式主义放到一起,然后提出了十五个命 题来回答“怎样不做一个形式主义的浪漫主义者”。在此我无意对该文的观点作出评述,我只是关注到其中的三个论述:第一,“对新形式的迷恋……实际上并不是 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立场……我们有必要看到对新的形式完完全全地迷恋并不真是对真实世界的批判立场。”这是一个有真实意义的论题;第二,今天的艺术创造应该 提出一种新的普遍性,以反抗金钱和权力的强制普遍性;第三,今天的艺术创造是人的解放、政治的解放的问题,艺术本身就带有政治性,今天艺术创造的政治性就 在于向每个人证明完全有可能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
虽然我不同意对“浪漫主义”这个概念作如此随意的、颇有污名化嫌疑的使用,但是我 承认这三个具体论述是有现实意义及针对性的。作为西方著名的左翼思想家,阿兰·巴丢一直强调哲学的四个维度是“叛逆,逻辑,普遍性和冒险”,其中的每一个 维度都与我们时代思考的中心问题息息相关。因此他确信“世界比哲学所认为的还需要哲学”,世界要求已经患病的哲学“站起来,走!”叛逆的思想、坚定的信 念、行动的决断,难道这不也是当代艺术最需要的维度吗?其实,完全可以仿效巴丢的口吻说:“世界比艺术所认为的还需要艺术”,世界要求已经患病的艺术“站 起来,走!”——这种精神维度难道真的与激进的、真正的浪漫主义无缘吗?在哲学、政治学与美学之间,激进的浪漫主义作为一种强有力的精神纽带而存在;在我 看来,巴丢论当代艺术的上述题目应该改写为“当代艺术的重大问题是怎样避免做一个奴性的浪漫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