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伊姆霍夫《浮士德》。2017年。装置和行为艺术表演现场(邵亦杨拍摄)
《浮士德》的“性冷淡风”
在2017年第 57届威尼斯双年展上,由安妮﹒伊姆霍夫(Anne Imhof,b,1978)创作的《浮士德》为德国馆国家家馆赢得了金狮奖。这是一个伴随着金属音乐的、长达5小时群体行为表演作品,从视觉呈现到即兴演唱,多重形式相互重叠。作为创作者和导演,伊姆霍夫允许表演者自由表达,即兴发挥,表现身体的扭曲和对抗。表演者们不时发出的动物般的哀嚎令人想起当代艺术家弗朗西斯﹒培根的画面中血肉模糊的人物。
这件作品的玻璃结构也类似于培根作品的透明框架。伊姆霍夫用透明玻璃板把地面垫高,把空间分割开来,突出了玻璃的硬度和脆弱,透明性、流动感、冰冷感和脆弱的潜在危险,同时也分割出内与外、上与下的边界,表现了一种隔离的冷酷。这种冷酷也同样反映在面无表情的表演者和相互拥挤的观看者身上。所有的表演都在玻璃隔板上进行,观众在透明的平台下面,紧张地看着表演者,而表演者并不与观众对视或对话。他们背负着沙袋、药瓶和绷带等设备,在严格限定的狭小空间中做伸展、对抗和搏击等各种探索身体极限的表演,动作时而激烈、时而静止、时而柔和、时而野性。在观众眼中、手机镜头中和媒体的再现中,表演者的身体仿佛是所规训的机器,被看不见的结构所限定的材料,被不断复制的消费图像和数码产品。
“性冷淡风”是2017年的时尚,作品的冷酷感与历史上新古典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理性主义形式遥相呼应。威尼斯双年展上的德国馆是1938年纳粹设计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加上内部加建的透明玻璃结构,具有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与之抗衡的是年轻表演者们的内在能量,他们的演唱、舞蹈、摔打、攀援等动作使整个空间活跃起来,如伊姆霍夫所说:“每个人都在表演自己。没有角色,没有主角,完全是每个表演者自己的能量使作品如此有力。”其中一位面色苍白的女性表演者突然唱起歌来,没有伴唱和音乐,这种发自肺腑的声音格外震撼,在停止演唱之后,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许久。被锁在馆门外柱廊外德国短毛猎犬也不时发出凶猛的狂吠,这种声音模糊了驯服的与野性的、公共机构和个人生活、自然生命与社会政体的之间的界限。
“浮士德”这个题目来源于德国文学家歌德的经典小说。在德语中,它还有拳头的意思。与歌德的《浮士德》一样,这件作品用当代的创作方法反映了人对自身、社会和历史的深厚思考,同时,它还像一记重拳,表现了在政治、经济和科技限制下,充满激情的自然生命与极度冷漠的体制结构之间的持久对抗。
回望历史的当代
21世纪以来,德国当代艺术涌现出巨大活力,尤其是在2008年经济大衰退之后,随着意识形态、宗教矛盾的日益激化,战争危险的不断升级,艺术市场的回落,德国引领的当代艺术上呈现主导地位。年轻一代的德国艺术家不断尝试跨越各种媒体之间的界限;解决绘画与装置艺术之间的矛盾,打破当代与传统的对立,在当代问题中融入了对历史的反思。这个有关当代的概念延续了波德莱尔对“现代”的感知:“稍纵即逝、难以捕捉”。它挑战了传统价值观和循环的时间概念,同时对过往的一切传统都有所回顾。如阿甘本所说:在宇宙空间不断扩展中,原本明亮耀眼的星系会变得遥不可及,而当我们在这茫茫黑暗之中,去捕捉那无法触及的光束,即是当代性的追求。德国当代艺术的活力令人看到:前卫需要突破,但不是一味向前看;当代也不是一个终极问题,既反响着古代的回声、也折射出未来的投影。它最终体现在艺术家们用各种媒体所展示的真实的体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