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后,先锋文学走向下坡路,现实主义回暖,无论是文学还是电影对西藏的描写都开始转向“日常”,创作者不再执着于挖掘西藏的神秘一面,而是试图祛除“东方主义”的猎奇色彩,回归到西藏更加世俗的一面。一批藏族作家或在藏区生活多年的作者脱颖而出,阿来的《尘埃落定》、万玛才旦的《静静的嘛呢石》都在走这个路子。阿来一头扎入历史中,写的是西藏土司的兴衰往事,处理的题材看似宏大,但阿来用了很多笔墨来书写藏族人的日常,并没有大肆渲染西藏的神秘或浪漫。而万玛才旦的《静静的嘛呢石》索性只写一个西藏寺庙里的“三天日常”。在电影中,他大量起用了藏族演员,镜头语言也极力克制,电影中少有“东方主义”叙事里泛滥的西藏浪漫景观特写,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小喇嘛来回于宗教生活和世俗生活间的小困惑。
从“东方主义”到“去东方主义”,西藏叙事经历了一个从神秘到祛魅、从殖民偏见到回归日常的过程,越来越多藏族人的声音被发掘,西藏叙事变得丰富多元,但现今流行的西藏日常化书写也并非全无问题,它容易让叙事导向无节制的琐碎,遮掩发现西藏社会、历史、宗教与政治更深处的可能,所以,如何从中取舍,仍是考验记录西藏者的地方。或许只有对西藏的社会与历史、神圣与世俗有更清醒的了解,保持平视而非俯视或仰视的视角,一个更真实而细微的西藏才会浮现出来,而到那个时候,将会有更多人理解这片辽阔的土地,而不再对它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