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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银盒的历史与美学(组图)

2018-11-27 09:57 文章来源:澎湃新闻   分享到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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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千秋绝艳图卷》一四《薛姬临镜写真图》明代《千秋绝艳图卷》一四《薛姬临镜写真图》

(《中国历代仕女画集》)

画上所写的“薛姬”,即唐代才女薛媛,题诗是从薛媛写给丈夫南楚材的诗作《写真寄夫》中演化而来的,《写真寄夫》诗收录于《全唐诗》卷七九九,最早源于晚唐范摅《云溪友议·真诗解》:

濠梁人南楚材者,旅游陈颖(颍)。岁久,颖(颍)守慕其仪范,将欲以子妻之。楚材家有妻,以受颖(颍)牧之眷深,忽不思义,而辄已诺之。遂遣家仆归取琴书等,似无返旧之心也。或谓求道青城,访僧衡岳,不亲名宦,唯务玄虚。

其妻薛媛,善书画,妙属文;知楚材不念糟糠之情,别倚丝萝之势,对镜自图其形,并诗四韵以寄之。楚材得妻真及诗范,遽有隽不疑之让,夫妇遂偕老焉。里语曰:“当时妇弃夫,今日夫离妇。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自。”薛媛《写真寄夫》诗曰:“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惊颜索寞,渐觉鬓凋残。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根据这一历史文献所记述的内容,反观大英博物馆藏银镜奁盖上的这幅图像。仕女作自画像,前后左右共计有六位侍女。与其自身绘画创作活动关系最为密切的三位侍女,距仕女最近,即左前方捧砚台者、正前方持镜者及女主人右侧拿唾盂者,呈半圆形环绕状。与仕女空间距离较远的其他三位侍女,分别持以口部捆扎结实的椭圆形袋子、上小下大的袋子、长方匣。为什么在女主人临镜写真之时,三位侍女携带这三件看来与绘画没有直接关联的物件呢?

如果将这一画面与上述文献结合起来进行分析,就会较为容易地找到答案。唐代薛媛的丈夫南楚材被陈颖太守相中,欲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楚材家中有妻,却答应了这桩婚事,“遂遣家仆归取琴书等”。其妻薛媛见仆人归家取物,知楚材有异心,“对镜自图其形,并诗四韵以寄之”。大英银镜奁盖中央画面所描绘的,正是薛媛“对镜自图其形”的场景。坐于桌前临镜写真者应是薛媛,距其最近的三位侍女捧砚台、握铜镜、持唾盂,与作画者有直接关联。另外三位侍女手持捆扎结实的袋子、长方匣,则是与楚材派遣家仆回家乡取琴书等物相关。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在文本向图像转换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变异。南楚材让仆人回家取“琴书”,应该是指古琴与书籍。放置古琴的琴囊形制为长条形,在图像表现时却变成了上小下大圆底状,以至于被人理解为内置琵琶,亦在情理之中。之所以会出现这一问题,大概是画家在对历史故事文本误读之后产生的偏差,将文字记述中的“琴”理解为“琵琶”,而非“古琴”,所以呈现出来的图像不是琴囊,而是装着琵琶的袋子。“琴”有两种含义,狭义是指古琴,广义是某些乐器的统称,琵琶即属于广义上琴的范畴。北宋苏轼《杂书琴事十首》第二篇《欧阳公论琴诗》: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此退之《听颖师琴》诗也。欧阳文忠公尝问仆:“琴诗何者最佳?”余以此答之。公言此诗固奇丽,然自是听琵琶诗,非琴诗。

从这条文献来看,欧阳修认为,唐代韩愈的《听颖师琴》这首诗,是描写听琵琶感受的诗作,并不是写关于古琴的诗歌。可见广义上“琴”的含义,不仅是指古琴,而且也可指代琵琶。

本文从头到尾都在讲述一件银盒的故事。它不是传说中神秘的“潘多拉的盒子”,只是一件貌似寻常却又值得细细咀嚼的艺术品,静静地躺在展柜里,凝望着展厅中往来穿梭的匆匆过客。由于展柜玻璃的阻隔,人们甚至无法近距离观赏,也难以看清楚盒上刻画细腻的人物图像及各类繁缛复杂的植物纹饰,更无法结合历史文献来阐释盒盖画面中包含的更多故事情节。今天,借助于大英博物馆提供的高清晰图片和这篇小文的解读,不仅可为海外藏中国文物提供学术支撑,亦可帮助读者感受将近千年之前宋人智慧创造出的情感与艺术的结晶。这何尝不是今人穿越时空、领悟先贤巧思的最佳方式呢?

作者霍宏伟系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此文原载《读书》2018年第11期,原标题为《霍宏伟:一件银盒的定名与解读》,现标题为编者所拟。


责任编辑: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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