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博物馆?这一“灵魂”发问,使得2019年几乎可以算作是博物馆学史上最为焦虑的一年。国际博物馆协会沿用多年的博物馆定义被普遍认为已经过时,新的定义又难以顺利通过,突然之间,一直以来被我们观看和反思的博物馆丧失了它清晰的轮廓。但与此同时,“博物馆里过大年”“国潮文创”“夜场常态化”“博物馆数字化建设”“社区博物馆”“高校博物馆”“博物馆游学”“品牌合作展”“回归文物”等头条热词,几乎全面覆盖了包括博物馆形态、建设、文创、教育、展览等各个方面的内容,博物馆人正在国家政策方针的支持下,卓有成效地发掘着博物馆横向意义上的文化枢纽价值,表达着博物馆更广泛的社会需求,也似乎为我们指明了博物馆未来发展的诸多可能。
纷繁热闹中,以“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纪念五四新文化运动100周年”“丝路文化”“汉唐追慕”“古代书画”为主的五大类展览成为2019展览井喷之年中最大的赢家,但暴露在其中的诸多问题也同样值得我们警醒。虽说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早就对评论者提出了“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的素养与责任担当,但在我看来:看展览如交朋友,也讲缘分。有时候话不投机,不是它们不好,只是没法亲近,下不了笔;有时候是自己状态欠佳,错过了写作的契机;也有时候明明是相知相交,却偏偏不知从何写起。所以,以下提到的展览只是2019年博物馆展览的一个缩影,一个基于个体经验、感知的缩影。
五四百年:先驱群像穿越而来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野草:五四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特展”
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 “新文化的曙光:五四时期北大学人群像”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归成: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第一代中国建筑师”
浙江省博物馆 “五四风雷:浙江人与五四爱国运动特展”
为纪念五四新文化运动100周年,众多博物馆都举办了相关主题的展览,更为有趣的是,在这一次纪念活动中,大学博物馆不出意料地走在了前列,奉献了一批高质量的展览。与此同时,展览的聚焦点不再局限于某几位“偶像式”的人物,而是以充满同理心的发掘、补缀与辨伪,努力找寻着众多五四先驱中的“失踪者”。当他们的群像穿越时光而来,我们才恍然惊觉,原来在这耀眼的精神光芒下已经沐浴百年。
鲁迅先生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中坚力量,为这个立体的、多面的思想与文化革命运动,提供了一层无法遮蔽也无法取代的底色。《野草》是鲁迅创作于“五四”退潮之时的散文诗集,它所呈现的是鲁迅作为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交缠、对立之际,坚定地直面社会现实,于彷徨中探索前进的思想态度。而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的“野草:五四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特展”,正是以“野草”精神为展览核心,将老一辈木刻家受此感召创作的写实作品与当代大学生超现实的重新释读,以黑白木刻、创作插画、朗读声场等极为当代的策展方式,重新解构成的一场超时空对话。展览让百年后依旧面对一个复杂而矛盾时代的我们,学着直面自己身处的历史情境,像一株勇敢冲破自身困境的野草那样。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野草:五四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特展”现场
1840年鸦片战争后,包括鲁迅先生在内的众多先行者,就曾为寻求救国救民的道路,先后踏上了负笈海外的求学之路。在这之后,受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留学逐渐成为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化史中最富时代特征的现象之一。我们熟知的一大批文学、戏剧、绘画、建筑等领域的艺术家,都曾以艺术为载体,在异乡的土地上找寻着中西方艺术融合发展的可能,探寻着民族文化复兴之路。
无论是“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与中国现代美术”展还是“归成: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第一代中国建筑师”展,都通过大量历史资料,在兼顾每位艺术家、建筑师个体面貌的同时,更将其视为大时代背景下的一个整体,用群体性视角浓缩再现了彼时留学群体中多重交织的艺术思路。当然,展览并不满足于只展示这些各异的人物本身及整个留学群体,更重要的是由此触及了这群人身处的时代,并通过对整个时代氛围的渲染,再次引导我们反观时代笼罩下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