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程大利在塔什库尔干的太阳城写生
90年代,我因编《敦煌石窟艺术全集》数度去西北。受到西北山川的震撼,创作出一批被周韶华先生称作“心灵爆发力”的作品。天高地阔、戈壁无垠,展示出的是“大象”。这时无从表现局部的真实,但如何表现大漠的雄阔苍凉之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应该是一种凌空驾虚,意象表达的超越观。过于写实的思维主常而不主变,古人的写生实际上是游历,饱游饫看,把山水融于内心,然后“畅神”而已。
从世纪之交,我思考了另一个问题,在研究前辈画家李可染“为祖国山河立传”的基础上,如何不囿于具体形貌,而表达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的民族精神,为民族精神立传。月为何色?水为何形?感物应心,千变万化。不拘于形,不泥于法。启于志,会于心,直抒胸臆,夺自然之魂。如何脱出“形”的束缚,而又要得“象”之趣。宾翁说到灵魂上了,“画夺造化”,一个“夺”字,脱了皮相。行迹有规律,手段无定法,通过各样手段夺取造化真魂。郑板桥说“画到神情飘渺处,不见真相有真魂”。真魂,贵在真字。这山,那山,惟心中山才是真山。真山即是“我”。
70岁以后,一直想摆脱多年积习,在强大的传统面前,自己的一切努力往往苍白。如何摆脱数十年积累的技巧和经验,真是个巨大的难题,习气不请自来。所谓“风格”,有时是挺害人的东西。我有时故意寻找“破坏”的缺口,偶尔的放纵破法,常会有一种意想不到的结果,同时而来的是一种超越自我的快意。虽然,多数的情况是失败的。这不正是“废画三千”的意义吗?我觉得试验、探索、实践是画家一生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