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末40年代初,在30年代流行的写实艺术又不时兴了,现代派又在美国“卷土重来”。一位叫布朗(Milton Brown)的画家,在30年代末出去当兵三年,回到纽约后,惊奇地发现:原来挂满了写实绘画的画廊,突然都换上了抽象画。他说,“处在暗处的抽象画一下子成了抛头露面的主角,沿街走走,会看到抽象画成了今天的时尚,三年前可不是这样的。”显然,艺术的风尚又变了,但这并不只是艺术趣味上的换口味、变花色的结果,而是受到一个时代政治、经济、人心取向的多方面推动。说到底,现代艺术在美国,不是多一个品种的问题,而是必然的归宿——一个全盘现代化的社会,必定是让现代艺术根深叶茂的沃土。现代艺术不找美国“安家”,更往哪里安家?
那时,欧洲生长现代艺术的土壤开始变得“贫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欧洲的政治、经济、文化全受到损伤。可是40年代对于美国却是“飞黄腾达”的好日子,大萧条终于过去了,经济开始起飞,就业率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社会呈现出一片繁荣,世界大战又远在大西洋的另一边。政治稳定、经济强大的美国在千疮百孔的欧洲国家面前一下子成了世界政治舞台上的强者,成了欧洲难民们向往的安全岛。美国的政治集团在欧洲爆发战争不久就着手讨论如何建立世界新秩序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讨论美国如何扮演国际事务的中心和领导地位的问题。他们知道,机会来了。美国当时一位历史学家立刻就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第二次机会》。他对人坦言告曰:这是继第一次大战后的第二次机会——叫美国人来做国际领袖的机会,机不可失。那时,无论是美国政府还是美国民众,在这个机会前真是“感觉好极了”。
这样一种形势给美国艺术的刺激是异乎寻常的。40年代,纽约就有了取代巴黎艺术之都的趋势。不仅因为巴黎在1941年沦陷在纳粹手中后,丧失了她的文化艺术中心地位,还因为欧洲的艺术家们为躲避战争,纷纷地移往美国,尤其是现代艺术家们(当时无论是在希特勒治下还是在斯大林治下,现代艺术都是被排斥和禁止的)。这样一来,美国一下子成了世界优秀现代艺术家们的集聚地。而且纽约不仅拥有大批艺术家,纽约的现代艺术收藏和其他艺术设施在当时都超过了巴黎。巴黎的蓬皮杜现代艺术中心到1976年才落成,而纽约在30年代就建立了现代艺术博物馆,这类设施还不止一个。当时纽约的现代艺术收藏除了在数量超过了欧洲任何一个城市,收藏范围也超过欧洲任何一个城市。比如当时巴黎收藏的现代艺术几乎只限于住巴黎艺术家的作品。美国人则广泛收集欧洲各地的优秀现代作品。要看康定斯基、蒙德里安或者马列维其的作品,在纽约比在巴黎要更加容易。那时美国打算学现代艺术的青年相约要去的地方已经不是巴黎,而是纽约。纽约画廊多,画家多,人头涌动,活动频繁,真是一派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