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过,由于齐白石绘画大红大紫致使绘画领域出现了粗枝大叶画风一边倒状态,这自然对传统有一种压力。因此而引起绘画界的警觉也是正常不过的了。因为毕竟细腻、全景山水是传统的主脉,齐白石掀起的粗枝大叶画风仅是其一种发展的延续支流。不能因为开拓了粗枝大叶而放弃了细腻全景。其实齐白石的画风中并未一味的粗枝大叶,在某些方面依然继承了传统的细腻。可是当时在南方就有一些画家担忧“如一味地强化野逸山水的生动之趣,却也可能把以追求博大深厚为目的的全景山水画传统引向小品化、简逸化的方向,甚至导致技法的荒率与懈怠,为伪文人画与伪逸品提供滋生的温床。”我们知道,在旧时是将遵循荆关董巨,以临摹为是的四王遵为正统的,无疑,齐白石所推崇的石涛、八大的作品就在野逸范畴内。而齐白石所反对的正是将临摹当作创作。他明确地提出“用我家笔墨,写我家山水。”“前人作画空言六法,而不能形神俱似,余深耻之。”“逢人耻听说荆关,宗派夸能却汗颜。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惯桂林山。”我们从齐白石的主张中可以看到,面向真实山水进行山水画创作是他坚定的信念。那么难道因为信念坚定就可以不管不顾市场现状吗?如果齐白石是钟鸣鼎食之家,他自然可以不顾,但他是靠“煮画”为生的,为此就必须看市场的眼色,秉承市场的风向标操笔弄墨。何况尚要顶着诸多来自画界的相左和不同见解的压力呢。
不错,当时存在着鼎力支持齐白石风格的徐悲鸿和林风眠等,但他们毕竟都属于国画改革派。因此当齐白石迈开山水改革步伐时必须顾及现实市场的需求。相对花鸟画来说,毕竟前有成功的吴昌硕为参照物,麻烦不大。但若在逆境中凭一己之力顶着众怒达到违背世俗的成功则是极其困难的。为此,齐白石老人的心中是一种什么滋味呢?请看他的无奈:“余画山水二十余年,不喜平庸,前清以青藤、大涤子外,虽有好事者论王姓(王翚)为画圣,余以为匠家作。然余画山水绝无人称许,中年仅自画借山图数十纸而已,老年绝笔。”这里,当他在写出“余画山水绝无人称许”时,他的内心是什么滋味?我想应当是努力奋斗而遭冷落的无奈与寂寞吧?据胡佩衡说,齐白石“所画山水仍然不少,除送给知音的画友如陈师曾、徐悲鸿等人外,拿到外面去的很少,大都自己收起。”由此可见逆世俗之审美,尽管名气再大,尽管分明正确,往往也难不驻足环顾而踌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