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书法
(三)
印象里,这大概是第二次乘着夜色入宫,第一次还是多年前到故宫参加一个所谓评奖会,白天在武英殿观历代书画展,人极少,快意赏读,幽趣自得,晚上参加活动时衣香鬓影,人多而热,纷闹喧扰,颇不喜,结果自己倒是躲在一个角落读起了《史记》,当时所诌歪句有:“鬓影衣香萤烛乱,争名蜗角不知贤。观图误入深宫里,聊借孤灯读史迁。”
想不到第二次夜访故宫,白天的武英殿居然纷扰到那样的地步,真是且喜且忧。
夜色的武英殿影影绰绰,别有一番清朗的意味,只是,大概白天人太多了,空气里仍不无些许浮躁。
一行人在武英殿外下车后便直奔殿去,武英殿三个大字下面可见此次展览的海报——元代赵雍的《挟弹游骑图》,图中人物红衣乌帽,骑马持弓,颇有唐风与“五陵少年”的游侠之气,夜色中看来更有一种鲜亮之色。
从右侧进入展厅,依次看去,第一幅是伯远帖,为乾隆“三希帖”之一,前有其大字“江左风华”。与此前不同的是,此次展示是全本呈现,董其昌称《伯远帖》“潇洒古淡”,其题跋也因之小心翼翼,重新看来,此作潇洒有之,古淡却未必,且书风过于瘦硬、开张。卷后乾隆亲自绘有枯枝文石,卷尾又敕董邦达绘长卷山水,匠气十足,董邦达记有“上既以王氏三希贮三希堂,又诏臣绘……臣谨按礼中有记……”云云,满纸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奴性十足,读之让人实在不快——然而这样的风格也正是乾隆对当时书画界所欣赏与鼓励的风格。
遂闪至一边,顿时一片清丽旷远——却是着名的隋代《游春图》,此作其实多次展出于“故宫历代书画展·第三编”,代表了中国早期山水画转折时的一个重要见证,系收藏家张伯驹以重金购藏并于1952年将《游春图》捐赠。
我喜爱的沈从文先生生前对此画读过多次,曾撰长文认为:“这画卷的重要,实在是对于中国山水画史的桥梁意义,恰象是近年发现的硬质青釉器在青瓷史上的位置,没有它,历史即少了一个重要环节,今古接连不上。有了它,由辽阳汉坟壁画山石,通沟高句丽魏晋时壁画山石,《女史箴》山石,及传同一作者手笔的《洛神赋图》山水……才能和世传唐代大小李将军、王维及后来荆浩、关仝山水画遗迹相衔接。”此论实在是的论——想起自己此前曾临仿的《女史箴图》山石部分与李公麟《山居图》,即可以明显感受到此作于其间的传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