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评论:一个是多元化,艺术家本身还是执著地在艺术本体里探索,外界很多噪音可能会转移他部分精力,但他最热爱的还在艺术本体这一块。可能这样的传统在现在还是有的,相比较外地而言,现在上海艺术界还有很多更关注艺术本体的,这样的一个传统你觉得在当代上海还是保留着吗?
卢甫圣:我觉得一个是大家不扎堆,个人都有自由探索。第二个是比较多的人去关注本体。
艺术评论:所以这也是从你编《海派绘画大系》这本书的体会,就这个坚守——还是能坚守一个好的艺术传统。
卢甫圣:当时因为在民国时代也爆发过京派、海派之争,因为那个海派这个名称。
艺术评论:最早不是鲁迅在1930年代提出“海派近商,京派近官”嘛。
卢甫圣:那是一句名言,其实现在查到最早的是1899年张祖翼跋吴观岱的画:“江南自海上互市以来,有所谓海派者,皆恶劣不可暂注目。”他说吴观岱的画画得很好,就不像海派,海派太庸俗了——眼睛都不能多看的,多看眼睛都要看坏的。
艺术评论:其实这个海派的概念也经过一个变迁,你认为最早的海派是一个什么概念?
卢甫圣:早期进入市场的海派有两个特征,第一个是写实化的,无论花鸟还是人物的,都写实了。第二个是色彩都比较艳丽,那么写实化和色彩过于艳丽,在文人画的眼光是看不起的,所以“海派”这两个字开始是一种贬义的。然后我查到余建华在1936年写的美术史里也骂海派,他觉得海派太庸俗,没水平,还是这样骂。那么当时比他早,在1924年的时候,潘天寿写了一本美术史,潘天寿的美术史是为了教学用的,所以当时其实有一部分是有点像编译日本的中国美术史,有很多内容是从那里来的。但他自己加上了他自己的很多内容,海派那部分是他自己加上的,他对海派是褒义的,但他在那个版本里,没有出现“海派”两个字,但他写了吴昌硕、赵之谦这一批,实际上都是海派的,就说他对海派是持褒义的。但到了1936年,商务印书馆把一批书又重出版,他那本书又重出版,重出版的时候他就改过了,加上“海派”这个词,而且他还分得细“前海派”“后海派”,他那个时候是褒义的。
艺术评论:这比较接近现代的看法。
卢甫圣:对。然后大概也是20世纪初的时候,首先在京剧界,出现了“海派”这个词汇。是这样,他是叫“海派皮黄”,这是北京的京剧界就骂上海,同时不仅骂上海,就说不是北京的,这种就是海派。然后上海京剧界骂回去,就说“京派皮黄”,开始是这样。再到了二几年的时候,才进入文学界。文学界首先是徐志摩引起的,他先写了一篇文章,鲁迅看到了就说出一个名言,他说“海派近商,京派近官”。
艺术评论:这个出现也是有道理的,线条比较粗,但也不无道理。
卢甫圣:海派最早是贬义,贬义的时代可能所指的是一小部分,是当时比较流行的,也比较能赚钱的,大概在市场上比较讨深喜欢的内容的东西,他们骂海派。后来骂变成中性,再后来变成褒义的了,它的外延也就慢慢扩大了。
艺术评论:回到这次《海派绘画大系》,因为主要是以图片为主,牵涉到书画的搜集和鉴定,这是怎么把关的?
卢甫圣:一个是看来源,第二个就看这个图片本身,根据我们了解的风格。但所有这些作品,也不大可能都看原作,很难完全保真。这里面之所以这些年能搜到这么多图片,其中有两个客观条件:一个是出版社几十年的积累,文字和图片资料就已经比较丰富了;第二个就是近些年艺术市场开发,比如说在拍卖场上,有一些小名头的画家,平时我们没办法找到的,但通过拍卖就有一些就出来了,于是就有机会看到了,这是一个客观条件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