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沉浸式时代”之重启。
六月的纽约,气温早已超过华氏80度,骄阳烈日之下,新当代美术馆的《无序重启》(Marta Minujín: Menesunda Reloaded)展览重现了阿根廷女艺术家玛塔·米努金(Marta Minujín)的大型装置作品《无序》(La Menesunda, 英译Mayhem,有混乱、无序的意思),提醒着今天的观众这样一件“前社交媒体时代”的“沉浸式”艺术作品之存在。
《无序》1965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首次展出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件作品由11个部分组成,观众必须亲自进入其中全部穿行一遍来体验(或者说参与)。虽然当时纽约的前卫艺术家阿伦·卡普罗(Allan Kaprow)、克拉斯·奥登堡(Claes Oldenburg)、凯洛莉·施尼曼(Carolee Schneemann)、罗伯特·惠特曼(Robert Whitman)等人也都有类似的“事件”(happenings)、行为表演、场域特定(site-specific)装置作品问世,米努金的《无序》仍然可以算作一件里程碑式的作品,它是否是世界上第一件“沉浸式”艺术作品尚无定论,但是它对后世艺术家的影响却毋庸置疑,特别是近年来在世界各地广泛流行的“沉浸式”艺术。
玛塔·米努金:《无序》。创作于1965年,2019年纽约新当代美术馆重新制作(摄影:陈琳琳)
《无序》首先展示给观众的是一间布满了霓虹灯广告牌的房间,是西方二战以后的消费主义文化泛滥的写照,既而通过闭路电视捕捉参观者的影像实时显示在屏幕上,也有着对今天无孔不入的监控系统的预警。作品中有两处真人表演的地方:一间布置成卧室,唱机里播放着甲壳虫乐队的浅吟低唱,两位艺术家扮演一对夫妇躺在床头看书并且不时交谈(据说当年米努金请来扮演夫妇的一对男女最终真的结了婚,大概躺在一起放松地看书交谈的确能让人产生特殊的感情吧);另一间是被粉红色和其他糖果色的泡沫材料包裹的美容沙龙,艺术家扮演的化妆师殷勤地向观众推介各种服务—包括扑粉上腮红、涂指甲油、画眉眼等等,浓妆艳抹的化妆师一边为来访者装扮一边还尽职地与之闲话聊天。据说当年不过20出头的米努金痛恨家庭主妇的无聊生活,因而在作品中对她们极尽讽刺,“我想告诉她们,她们脑子里成天想着的就是化妆打扮。”观众在这两处同时扮演着旁观者与参与者的角色,从被动地观看作品一变而为置身其中并积极地与作品互动,是为米努金在半个世纪前的创新之举。
进入《无序》之前的观众都需要阅读墙上的参观须知,其中一条警告作品的某些部分可能会引起幽闭恐惧症患者的不适。根据我的亲身经历,这样的地方至少有两处:一处空间内充满了层层叠叠的粉色塑料薄膜包裹的管道,伴有着可疑的气味和水滴声,观众须弯腰曲背地钻进去,感觉像走进了下水道!另一处则是天花板上悬挂着的一堆毛茸茸的东西,像练拳击的沙袋一样,排列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缝隙,观众必须披荆斩棘一样从中穿过。—如此同时挑战观众生理与心理体验的作品才是真正的、全方位的“沉浸式”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