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行吟图》立轴,纸本水墨人物画,纵80.9厘米,横30.5厘米, 南宋梁楷作,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梁楷的“意”是什么“意”?是“禅意”。禅意又是什么“意”?“留白”。表现人物气质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逸格。逸格又是怎样的格?非要有酒才醉吗?逸笔草草的快意,同样醉人,“留白“,才是梁楷的醉格。
《李白行吟图》,画法上的较劲与玩世、笔法上的叛逆与讽刺,登峰造极不为过也。“大写意”与“大留白”,叛逆正统,反抗主流。
在南宋,“写意画”的文人逸趣已经饱经风霜,被院画用来作为装饰性技法之际,唯独梁楷似乎完全沉浸在写意的“原教旨”里无以自拔,以至于“挂金带”出宫,是他为写意艺术保真的自然本性的延展,而并非表演性的行为艺术,远离宫廷画师,走进禅林,可以看作是他践履大写意的行为艺术,在历史里寥寥“留白”。
禅宗的思想形式是禅宗公案,通过起话头和极简的对话交锋,获得顿悟;禅宗思想绝不接受形式逻辑的制约,话头要“不落言诠”,故常有惊鸿一瞥式的高难度奇思,再以飞瀑跌崖式的“顿悟”姿态,落在日常中,却又突破常识。换句话说,禅宗以反逻辑的方式谈哲学问题,它不仅反了常识中的逻辑,还反了形而上学的逻辑,再以富于审美的诗的形式,触及语言与存在。作为有效的方法论,“顿悟”、“反常”和“犯上”等禅宗思维方式,似乎更适合代理绘画艺术的先锋性实验,梁楷的泼墨大写意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他在禅意中寻找米芾设定的“逸笔草草”的绘画目标,起点就已经有了超越性。
因此,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水墨、写意、留白等,甚至僵化为惯用语,它们在一千年前的出身,是惊艳的,惊世骇俗的,具有开创一个时代风气和观念转型的伟大意义。话语权是创造不同的语境,不是等着恩赐,也不是争夺,夺来的不是你的原创,还是在旧框架里重蹈你原来想反抗的旧辙或者覆辙,再入彀中。
二、士人人格共同体的形成
“君子人格共同体”,最早出于西周礼制的设计,它表达了公元前二千多年前西周人对理想人格的预期,与商朝嗜血的神格相比而陡现人文精神的高度,由此奠定了中国人文精神的基础。而以六艺自律的“士”成为西周人文精神的载体,形成作为社会主流和国家栋梁的精英文化,演变至宋代才有一个社会中产精英规模化的成熟表现。任何一个正常的社会,都需要“君子人格共同体”。
宋代是一个文教国家而非战争国家,是市场社会而非战场社会。当美第奇家族凭借其雄厚的银行财力,在佛罗伦萨城里,推行城市自治,建立市民社会时,宋代早已通过科举制,真正向寒门开放,为大量的平民和农民,提供了学而优则仕的上升渠道,培养了通过读书科举考试进入主流的新兴阶级——中产阶级精英。中产精英是士人人格共同体的基石和后盾。
虽然,科举制创始于隋唐,但因九品中正制的门第遗续,很难真正面向寒门开放。宋代则完全不同,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为宋朝文人政治定调以后,科举考试全面向寒门敞开,培养大量文人参政议政,形成以士人为主体的中产阶级,不光有足够的基数,还表现了“共同体”存在的质量;除了“修齐治平”赋予他们的家国传统语境之外,他们还要争得表达个体意志的话语权,一个新兴的拥有精神内涵的阶层正在崛起。他们以文艺复兴的方式,在绘画领域首先实现了审美话语权。他们制定评估标准,主导审美意趣,创造艺术潮流,转动文明风向标等等,因此,发生在中国十一世纪的绘画“写意”运动,不仅仅是从晋唐以来皴染绘画技法的探索,更为深层的意义是强调个体的独立意志以及自我意识的表达。自苏米等西园十六士发起画坛上的“写意”运动以后,北宋士大夫在绘画艺术上的话语分量,很快飚出一个流派。
1、西园雅集是君子人格共同体形成的标志
1087年,元祐二年,东坡在京城召集文坛16人雅集,地点是驸马王诜的宅邸西园。王诜请李公麟绘《西园雅集》图,米芾作《西园雅集图记》,画面以苏东坡为核心。苏轼、苏辙、王诜、黄庭坚、秦观、米芾等16人,加上侍妾书童6人,一共2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