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善画者,筑基于笔,建勋于墨,而能使笔墨变化于无穷者,在蘸水耳。
渍墨须见笔痕,如中浓边淡,浓处是笔,淡处是墨。
于浓墨淡墨之间,运以渴笔,古人称为“干裂秋风,润含春雨”,视若枯燥,意极华滋。
每于画中浓黑处,再积染一层墨,或点之以极浓墨,干后,此处极黑,是为亮墨。亮墨妙用,一局画之精神,或可赖之而焕发。
诸如此类论述,在黄宾虹之前,还未见诸典籍。他从根本上丰富了中国画的笔墨论。
正是基于厚实的中国画学理论与实践,黄宾虹有底气探究、实验“内美”最高端的“丑中之美”。
也许,能够体验“丑中之美”的艺术家需要岁月的洗练,能够欣赏“丑中之美”的读者也需要识见的增长。陆游写下“诗到无人爱处工”是“白尽髭须两 颊红,颓然自以放名翁”的衰年,傅山写下“宁丑毋媚”也是“儿孙”围膝之年了。依此类推,余绍祉写下那段话的时候,决不会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少。当 写下那些话的时候,他们的阅历,他们的功力,他们的造诣,已臻超凡入圣之境了。
没有那个高度,没有那个积累,他们就不会产生这种体验。
1930年代初,从欧洲归来的傅雷对国内画界现状十分不满,写了数篇探索中国绘画前途的文章,其中有篇题目叫:“我再说一遍:往何处去……往深 处去!”时隔二十年已届耄耋之年的黄宾虹,在“乱而不乱真内美”的探究中,重提“丑中有美”的话题,难道不是希望后人,希望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人继续走向 “深处”吗?
来源:东方早报艺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