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阿多诺对艺术所下的定义:“艺术是对社会的否定认识。”那么,王非在美术创作中的否定性的方法论正契合了王非所要表述的内容,意即所欲言说者。阿多诺持一种否定的辩证法,它通过打破整体性和同一性幻想来寻求真理。阿多诺的见解建立在他所生活的不断自动化的工业社会的进程之中,他目睹和经历了一体化工业社会对人的个性和人类精神的严重摧残。他认为当今的资本主义“世界比地狱更坏”。虽然人在物质生活方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但是人们“被降低为单纯的原子”,人的劳动、欲求和享受乃至思想都被整体齐一化了。阿多诺由此认为,面对人的整体异化,哲学的首要任务就是通过批判和否定既存现实的“总体性”、虚假的“同一性”来捍卫和争取个体性和“非同一性”。对整体性、总体性和同一性的批判,即是对侵犯、消灭差异性和个体性的强制性社会结构的批判和否定。(阿多诺《否定的辩证法》,重庆出版社,1993年)王非的否定精神所欲揭示的也正是这样的被异化的人类个体。阿多诺总结出艺术的原动力来自于艺术的社会本质的两个方面,一个是艺术的自为存在,另一个是艺术与社会的联系。“艺术的这一双重本质显现于所有艺术想象中。”因此可以说,自律性和社会性就是艺术的双重本质。其自律性主要表现在艺术日益独立于社会的特性,艺术的社会性则“主要因为它站在社会的对立面”。独立于社会是要与社会保持距离,站在批判的立场;而站在社会的对立面则是否定既存的现实,揭穿其虚假的面具。阿多诺在此提出艺术不能复制社会现实的看法,复制只会再次呈现社会现实的假象,仍然不能揭示其虚假。艺术如果还是以模仿这个世界的假面为能事,那么势必要沦为这个异化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阿多诺(《美学理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在艺术作品解析下,不管你如何惊奇,真实其实就是这样荒谬。
王非在2005年的创作中延续了这一针对人的异化性所做的思考。最早他告诉我这组作品的题目是“关系”,进而他又予以了修改。在此我们可以忽略他的标题不计,仍可看到他关于异化方面的表达。这些作品更多了一些缓和的线条和色调,使得原本使人产生紧张感的画面变得沉静起来。然而,对人的精神的关怀值向却是毫不减弱,反而有了更深一层的涵义。画面以直线和人体的弧线形成鲜明的对比,它们仍然显示着作为当代人的精神焦虑,并且提示我们不要忘记在经济一体化的同时“文化一体化”(马尔库塞语)的严重后果。王非作品中的人或者是没有具体的五官,或者是仅有概念化的面具似的脸面,而几乎没有个性的线条将这种“同一性”推向了极端。他的关怀仍然是人道主义的,也是人文主义的,更是沉重的。王非的一段文字很形象地说明了他对一种异化的确切感受:“更多的人从身边消失,他们躲得远远的,甚至想不起他们的面孔。饥饿时他们会从墙角中爬出,像一只昆虫,很臃肿。这些‘昆虫’会将名字刻在额头上,如同条码。”王非给我们展示了多么令人惊悚的一种异化的景观!
谁能保证你我就不是这些“虫子”?我怀疑这就是王非的否定法则,它揭示着我们异化的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