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 俄罗斯森林——森林 布面油彩 150×200厘米 2017
不难看出,何多苓作品中始终隐约透露着一种逃离现实的倾向,这在他2010之后开始创作的《兔子》系列尤其明显。这一系列并非像《春风已经苏醒》《青春》那般直面现实的残酷与伤逝,它更像是冬雨过后的冷风,画面中的“兔子”总是惊恐地在寻找逃离的方向,“逃离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逃离的境地,而何多苓也有他自己想要逃离的地方”〔12〕。作品《兔子奥菲利亚》引用了米莱斯1852年创作的作品《奥菲利亚》,他没有简单进行图式的挪用,更无意还原莎士比亚笔下的原意,他将“奥菲利亚”从一片开阔的泳池画进了浴缸之中,水无处流动,意味着囚禁,更暗指现代社会的困境。浴缸中的“奥菲利亚”似乎在极力地挣脱束缚,她想要逃离。这似乎也映射着画家本人应对社会快速变化的反应。《兔子夏洛特》中漂浮在水池中央的船似乎在不停晃动,“夏洛特”紧紧地抓着船身,眼神惊恐。显然,她被水池阻断了去路。“错位”之下的复杂性在何多苓的作品中始终如一。他并没有为任何规则所限,它将诸多他所喜爱的文学、诗歌的意象,借由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和技巧处理,形成了对当下自我与社会的表露,在这个充满荒凉、孤独、逃离的精神世界里,我们看到“文本时间与现实时间叠加在一起,完成了一个同构的‘当下’”〔13〕。
何多苓是一位不断“回望”的人,《俄罗斯森林》系列是他记忆里的情节所在,那是一代人的故事,更是每个人的回忆。“俄罗斯是我们这一代人精神上的故乡,不光因为上学学的是苏派绘画,我下乡的时候,阅读了大量的俄罗斯文学作品,后来又喜欢俄罗斯音乐。当时我画《带阁楼的房子》,也是因为对契诃夫这篇小说特别入迷,而且我很喜欢列维坦,觉得在精神上跟他们有相近之处,所以我一定得给他画出来。”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系列的作品中何多苓内心微光的映射,画面忽亮忽暗的“光气”萦绕弥漫。不同于西方传统的风景绘画,中国山水画是画家将自己对整个宇宙万物生命本体的思考和体悟融化在万千山水中,是艺术升华的哲学思考。中国人物画中,背景也有烘托主体、补充画面、意境表达的作用,何多苓将俄罗斯传统绘画中人与景各自的分离“放在”一起,作品的思想性有了更多的延伸与想象。“我感觉他们应该一个一个都是从俄罗斯的森林里走出来的。我想从文化的角度来画这些俄罗斯人,我把他们放到森林里面,让他们跟森林有一种密切的联系,甚至我让他们在画面上跟森林有一种超现实的、并置的效果,好像从森林中出现的幽灵一样。”不同的是,中国山水画是贯穿着“天人合一”的终极宇宙观,何多苓则是以超现实的方式去呈现他心目中俄罗斯文人与自然的那种微妙关系,想象着时空中无数可能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