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松 苍茫 绢本设色 300×200厘米 2019
宋坪:刚才谈到了您作品的造境方法,不同于传统中国画用“一花一草”反映人文精神,而是深入雨林的繁复和深邃,在实景中感受令人震撼的大场景,是自然中生命状态的流露,这种生命状态,是能打动人内心的。
莫晓松:非常打动人,它是自生自灭式的,如果用咱们传统的画法,还是画不出的,我现在的作品比以前的作品还是有进步,主要是画藤和枝之间的虚实穿插,反复点染。也画密林,甚至有电影蒙太奇的手法,表达瞬间眼睛观看到的具体场景,再组合一起。我力争突出用笔方式,中国与国外在艺术上特别不同的地方,在于对“线”的追求不同,立足于表达“线”的力度和丰富性。
宋坪: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我们深入到具体画面细节当中去,线条还是完全符合既有的用笔规范,但一眼看过去还是一个大场景。
莫晓松:是的。我为什么画不下去,因为处在比较温和的状态,对自然环境中生命残酷性的理解和表达强度不够。我想表达比较对抗的状态,让思路宽阔一些,所以我做了一批以庄子的“逍遥游”为主题,带有一点装置性质的作品。也搞了好多鱼化石,几百万年的,把它们又粘贴到画面上,漫无目的,有时候拿几根线条,看起来是抽象的,但让中国的味道特别浓。后来又去写生,到西西里岛、希腊等好多地方,开始试着画了两张,可能造型还比较生硬,但是画下去感觉特别顺手。我画画虽说是工笔,但招数没有一次是按勾线、分染、渲染顺序来的,每一张画都不一样,可能先画稿,也可能先泼。
阴澍雨:如果只看写生这套作品,看不出这是一个画工笔的画家,里面工笔的元素不明显。
莫晓松:最早还算比较明显,我特别感谢郭怡孮老师,他说的“粗笔细染”对我影响特别大。我以前以为工笔画就是“细笔细染”,用很精致的线,在反复渲染的过程中完成一幅作品。但是他这句话给我很大的启发,我的花鸟作品以点染为主,以前有分染,但是最近我完全不用水墨,仅用色彩表达,我的色彩基础还不错,再加上喜欢常年去欧洲看一看,看的多了以后,对色彩的认识会稍微提高一些。
阴澍雨:画画并没有一定之法。
莫晓松:这几年我对“线”的理解变化很大,最早是很精致的线,慢慢再精工细染,现在我从精美线条变为完全放开的线条,有时完全是破锋和侧锋。有些线要叠加四五次,可能在水墨上看不出来,但如果是在有颜色的、做过底色的画面上,马上就能看出一层又一层,就像印象派的油画作品,它也是数层叠加,能看出一遍一遍的过程。我同时也在加强书法练习,哪怕是好几根线放到一块叠加起来,也要感觉比较内敛,有厚度。
阴澍雨:粗线和细线有不同的线质,所以线的丰富性都在画面里。
莫晓松:最大的好处就是渲染的时候方便,可以粗染,也可以细染。以前的线比如“游丝描”,只能细染,顺着边缘被框在里边。但是我这样可以打破边缘,十分灵活。比如我画的希腊题材的作品,但其中的精神都是中国式的。
阴澍雨:能不能举例谈谈您作画的过程。
莫晓松:《暗香》是一幅水墨工笔梅花作品。首先,我用打半湿熟宣洒上不规则的淡墨,力求放松自然与随意奔放,并尝试点的组合。画树枝时笔触要强而有力、抑扬顿挫。要一扫工笔画中平稳的运笔方式,让笔峰运行方向露出,点线还要留的住,具有篆隶的笔意。要注意一气呵成,等待第一遍几乎干透之后,再画第二遍,否则两遍渗化一起,不但不觉深厚,反而臃肿浮涨。第二遍是第一遍的补充、交错,不是第一遍的重复与描画复线,复加的结果是多种笔法的交汇统一,“错综而复杂”犹如印刷之错版。每积墨一次都要保持强烈的整体观念,当疏则疏,当密则密;当重则重,当轻则轻;当强则强,当弱则弱。不可心中无数而乱用笔墨,而是愈加到后来,愈要有整体感。大胆落墨,小心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