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之后,1847年展出莫奈的油画《日出—印象》,印象派或所谓印象主义者开始崛起,当然这个“印象派”的叫法也来自批评家们的嘲讽。事实上,每一次新的画派的崛起都是不那么的顺当,都有或这或那的风言风语,新生事物很多时候都不是那么受欢迎的,在已经居于主流地位的权威们、批评家、理论家们看来新生的画派永远是处于“起哄”或者说不正宗、边缘的地位。印象派画家的作品令评论家们哗然,但其实印象派的画家们并没有走的很远,只不过与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的追求在形式或着眼点上有些差异而已,对他们用原色并列或重叠及补色对比等手法,评论家或旧观念的画家们很看不惯、难以接受,甚至认为他们根本就还没有学会画画、没有入门,他们对光与色的追求有点情有独钟,对光与色在瞬间的感受和表达达到痴迷、癫狂的程度。莫奈说他画塞纳河,画了整整一生,不论什么季节什么时间,从未感到厌倦过,塞纳河永远是不同的。同样对于卢昂教堂和干草堆也是反复在画,始终在寻找不同或差异的光和色。而画舞女的德加,画舞女不是主要的,而同样是在扑捉笼罩舞女的光与色。同样的原因,雷诺阿的破百的茅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普照着破败的茅屋的光与色。至于新印象派的代表修拉和西涅克,也只是绘画技巧与莫奈、雷诺阿、德加有些不同,自己发明了所谓“点彩技术”,虽说美术史写到这里都要带上一笔,实际上只是个小儿科,依然没有超出印象派对光与色的痴迷的大范畴,虽然后世也不断油画家忍不住试下点彩技法,但始终都没有大放异彩。在印象派画家看来,光与色是他们终其一生在追求的美与自然,光与色是他们的永恒的美与自然,依然与安格尔站在一个原点,只是看的方向和目标不同而已。
但是后印象派的几位画家塞尚、高庚、凡高,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几位19世纪艺术的集大成者,他们在技术上继承了印象派对光与色的追求,但更是把自安格尔以来的19世纪包括新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的精华都吸纳了,绘画技术与艺术思想都是非常成熟、大气,对20世纪产生了绝对的影响,尤其塞纳被誉为现代绘画之父。
塞尚早期受德拉克洛瓦的影响,后来成为印象派画家的朋友和追随者,但他始终没有陷得太深。他说他的习作多是反传统的,令评论家们害怕,但他从来不抛弃传统。在艺术的追求上他经常走的很远,但始终能回到自身和艺术的本体。对艺术的美与永恒、真实的自然的追求,他没有拘泥任何一位先贤,也没有固守一派的技法,他始终在寻找自己的感觉和个性。
在理论上,与自安格尔以来的19世纪众多的艺术家相比,他把艺术往前推了一大步,他称“艺术是一种与自然平行的和谐体”,几乎把艺术家推到与上帝一样创世纪的神圣地位,实际上也从客观上肯定了人的主体性,也就是说艺术和艺术家在塞尚开始独立了。塞尚在晚年对艺术的论述非常精彩,但是最大的贡献依然是他将把艺术与自然的分庭抗礼,可以说从此有了“艺术国”了。高庚说“绘画是最美的一门艺术”,也不赞成模仿自然,并且主张“取自然的元素创造出一新元素来”,与塞尚的“艺术是一种与自然平行的和谐体”有些相似,但是没有塞尚那么明确的直截了当的表述,远远没有塞尚那样伟大。而凡高,尽管作为一位大画家的生命有些短暂,但他却可以称为塞尚的艺术国的合格公民,他对艺术的理解最符合艺术国宪法的法度,他说“自然、真实、正确——除此之外,我仍然找不到艺术这个词更好的定义。”凡高是艺术国最最守法的好公民。但艺术国并不是一个可以真的独立的世俗国度,而仅仅是一个艺术精神的王国,所以依然有着来自世俗的压力,他说“我本能地感觉到,太多的东西改变了,而一切都要改变……我们是处在压迫里,但将来的世代会呼吸的自由些。”而除了这些语言的表达,凡高更是以他的绘画在表达,比如《吃土豆的人们》,也许与那些珍宝、美味佳肴比起来,土豆与吃土豆的人们都实在太平凡,但在凡高的眼里和笔下:这一切都是自然、真实、正确,都是美的,与安格尔喜欢的古典画面是有差异的,也是一个巨大的飞跃。